德国铁路口岸汉堡在今年9月9日迎来了第一万列次中欧班列。这趟班列名为长安号,于8月21日从西安出发,此次中欧班列运载的主要货物是中国本土生产的钛合金板。
据采购方德国企业表示,这些钛板是制作手术刀、手术钳等医疗器械的重要原材料,加工的成品主要面向欧洲市场销售。中德制造就是在这样看不见的协同中携手共进,但自2021年德国政府推出《供应链法》,德中供应链的合作氛围在变。
(德国总理朔尔茨,图源:The Times)
在美国极力撺掇西方盟友对华供应链脱钩下,在美国《关于全球供应链合作的联合声明》下,德国正在被莫须有的恐吓中患上恐华症。掌链·第一物流网《大变局与供应链》本期再度解读德中供应链变局。
一.摊牌:德国政府鼓励企业对华脱钩
长期以来,中德经贸关系发展平稳,截至2021年,德国连续47年保持中国在欧洲最大贸易伙伴地位,中国连续五年成为德国全球最大贸易伙伴。
两国在全球供应链上合作紧密,德国主要生产技术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产品,而中国处在供应链中游,从德国等发达经济体获得先进配件进行组装,并不断向供应链上游攀升。
当前,国际秩序加速演变,德国对华疑虑增加,经济问题出现政治化倾向。2019 年 1 月,德国工业联合会发布对华报告,将中国定位为“制度性竞争者”。
2021年 6 月,德国联邦议会通过《供应链法》,将经济行为与西方价值观捆绑,要求德国企业必须在人权和环保等方面对其全球直接供应商履行合规义务。其中人权问题所指,对中国企业来说应该心领神会。
在2020年7月1日,美国政府发布第一份《新疆供应链商业咨询公告》,警告全球企业不能让供应链与新疆等地所谓“侵犯人权”实体发生联系。这份美国官方洗衣粉随后让年产量约513万吨,约占全球棉花产量的20%新疆棉受到打击,中国服饰产业在海外遇挫。
2021年7月13日,美国务院、财政部、商务部、国土安全部、贸易代表办公室和劳工部再次联合发布了新的《新疆供应链商业咨询公告》,污称中国政府在新疆进行“种族灭绝、反人类罪行,以及强迫劳动”。
(德国议会大楼 来源:Ecotextile New)
德国供应链越来越深地被美国政治和舆论操作下,德国政府 2020年8月借由《印太战略框架》鼓励德国企业供应链分散化,减少对中国的依赖。
疫情之下,愈来愈多企业及国家开始思考以“短链”取代“长链”,也就是“本土化”和“区域化”取代“全球化”生产的可能性。不过,“短链化”并非一体适用,由于原物料等上游产业难以分散,因此要实现“本土化”或“区域化”生产较困难。
经过30年的快速发展,全球供应链贸易基本形成了以中国、美国、日本、德国为核心的供应网络,其中中国以传统制造为主,美国以科技研发为主,日德以高端制造为主。
从全球中间品贸易来看,美国、中国和德国无论是贸易体量规模还是贸易伙伴数量都是位居前列。全球供应链分工呈现高度精细化的态势。一旦中德供应链脱钩必定破坏这一平衡。汉堡港营销协会主席马特恩表示:“拒绝中国人不仅对港口,而且对德国都可能是一场灾难。”
二.伤害:中国与德国到底谁离不开谁?
全球供应链相互依赖关系分为“上游依赖”和“最终需求依赖”。上游依赖度从出口角度出发,一国出口增加值中来自另一国家的比重越高,该国对外国的上游依赖越强。
最终需求依赖则从最终需求视角出发,通过衡量本国最终需求中他国创造的增加值,计算一国最终需求对外的依赖程度。
一国最终需求中包含的他国创造的增加值越高,则对其最终需求依赖越大。参照“最终需求依赖”,现实是德国对中国依赖很大。
(中德贸易激增 来源:Reuters)
2022年上半年,德国在中国的直接投资达到历史新高。据统计,今年1月到6月,德国企业在中国的直接投资高达100亿欧元(约700亿元)。在此之前,2000年以来,德国企业在华直接投资半年最高纪录为62亿欧元(约430亿元)。
这份报告的作者马替斯(Jürgen Matthes)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说:“德国经济对中国的依赖性远远超过中国经济对德国的依赖性。”
大众前首席执行官迪斯(在德国工业界,他被看作持“中国市场对德国经济尤为重要”观点的代表性人物)在接受《明镜周刊》采访时说,如果没有与中国的业务往来,德国的通货膨胀将进一步加剧,经济增长和就业也会受到影响。
德国对中国的依赖主要体现在一下几个方面:
第一,中国成为德国供应链上游最依赖的境外国家。在主要出口来源中,德国上游对中国依赖度从 2005 年的 1.85% 上升到 2019 年的4.45%,中国成为德国出口增加值的第一大境外来源国,高于美国、法国、意大利等国家。
第二,中国上升为德国最终进口值的第二大境外来源国。与上游依赖度相似,德国自身创造的最终需求增加值占比逐年下降,美国和中国的占比上升,其中中国的重要性提升最快,到 2015 年中国已超越法国、英国和意大利等成为德国最终需求第二依赖的海外经济体。
(图源:revistacargo.pt)
第三,制造业之中,德国纺织品和机电产品的最终需求对中国高度依赖。近年来德国对中国制造业上游依赖程度提高较快,其中依赖度最高的是纺织业(6.62%)、计算机电子设备(4.6%)和交通设备(3.63%)。
通过积极参与国际竞争,中国企业在制造业上游供应方面的实力得到了增强,在德国制造业出口供应链上的地位提高。德国最终需求对中国制造的依赖度同样很高,其中纺织产品和计算机电子设备的增加值占比更是高达 23.25% 和 16.61%
2022年,德国从中国原材料进口的强劲增长主要是由于对化学产品的需求增加,4 月份进口增加469.2%,达到 44 亿欧元,数据处理设备进口量也增长至 44 亿欧元,电气设备进口额增长了 27.1% 至 19 亿欧元。
另一方面,德国对中国的出口小幅下降 1.5% 至 83 亿欧元。4月份,德国对中国出口较大部分是汽车和汽车零部件,价值26亿欧元,比去年同期增长4.0%,但机械出口下降13.4%至14亿欧元。由此,德国4月对中国的对外贸易中的逆差达到84 亿欧元。
三.支柱:从四个德国物流巨头看德中物流
9月8日,德国联邦政府已经正式批准德国国家铁路公司(Deutsche Bahn)出售旗下子公司、全球最大的货代物流及多式联运服务企业之一的德铁信可(DB Schenker)。
(有150多年历史的信可物流,图源:axway.com)
德铁监事会预计在今年就会批准出售信可,相关银行对德铁信可的估值在120亿(840亿元)至200亿欧元(1400亿元)之间。德铁出售德铁信可,跟全球经济滞胀及欧亚大陆铁路运输因俄乌冲突面临危机不无关系。
1、中德铁路运输——150年物流巨头德铁信可
自欧盟制裁俄罗斯以来,德国和中国之间的铁路集装箱运输大大下滑。企业客户担心货物安全,并避免通过俄罗斯过境。
运营公司的广告承诺的是一个平稳的运输以及优于其他运输途径的优势。通过新丝绸之路,从杜伊斯堡到中国的货运“比轮船更快,同时比空运便宜得多”,运输时间只“需12到16天”。
对欧洲最大的内陆港口杜伊斯堡港而言,铁路运输已被证明是划算的运输方式。每周约有60列来自中国的集装箱列车抵达杜伊斯堡。但是随着俄乌冲突和德国与中国友好的贸易政策转向紧跟美国的政策,中德铁路贸易急剧下滑。
德铁信可是中德铁路贸易的主要领导者。德铁信可是铁路货运服务网连接中国与欧洲、俄罗斯、中亚、蒙古,并提供中国内陆的铁路门到门运输方案。
(德国信可中欧铁路专列)
德铁信可是开发中国-欧洲常规铁路专列的先驱。自2011年开始,同时运作中国-欧洲间东向和西向的货运专列,通过实践证明了长途跨境铁路运输的安全与可靠。
德铁信可不仅提供铁路运输,还为客户量身定制多式联运门到门解决方案,为了保证客户能更好地服务于快速增长的俄罗斯、中亚和蒙古市场,还开发了新的铁路与海铁联运产品。
但德铁信可确是命运多舛,由于东家德铁集团已然债台高筑,负债高达320亿欧元。受疫情影响,2021年该集团继续经营亏损:调整后的息税前利润亏损近16亿欧元。2022年度,有望恢复盈利,但前景并不明朗。
其实早在今年5月份就有媒体爆出,德铁信可的母公司德国铁路集团,正考虑在今年9月份德国大选结束后出售物流部门德铁信可。
2、中欧快递物流主导者——全球第三大的DHL
欧洲银行管理局于1月发布其在线交易规则,以响应修订后的“支付服务指令”,该指令要求对在线支付进行“强大的客户身份验证”(SCA)。该局希望加强对10欧元或以上的在线交易的身份验证。而目前正在持续增加的德国的电子商务行可能受到重创。
(德国DHL 来源:DHL官网)
据德国媒体报道,在eBay中德两国团队的共同推动下,中国已经成为eBay德国消费者最大的“海淘”货源地。德国消费者在eBay平台上每购买3件海外商品,就有2件来自中国。但是德国DHL,为因对运输及政策转变工作成本增加,DHL将从今年8月已经开始上调德国国内外包裹运输价格。
德国敦豪国际公司,是一家创立于美国的运输公司,目前由德国邮政集团全资持有,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运输公司之一。德国敦豪国际公司(DHL)是最早进入中国的跨国快递巨头,如今,DHL已成为中德国际快递与物流行业的市场领导者。
DHL在中德物流的发展战略非常清晰,其远景目标是做到空运业第一,海运业第二,物流业前三名,做中德快递物流市场的市场领导者,并保持全面领先优势。DHL拥有四大服务支柱:DHL快递,DHL货运,DHL空运、海运以及DHL解决方案。
DHL快递负责所有包裹、文件和一般性货物的派送,DHL丹沙海运及空运致力于海空运输以及特定行业的货物运输,DHL解决方案为客户提供综合物流与供应链方案。
2022年,DHL前九个月的中德运输收入就已经比 2021 年全年还高,DHL有望在最后一个季度的业务货运量更是达到了集团的最高水平。
DHL预计2024年,DHL总营业利润在电子商务的蓬勃发展的背景下,预计将增至85亿欧元左右。2022 年至 2024 年间,自由现金流预计将达到 110 亿欧元。
DHL希望在中德跨境物流占领先机,在本就是欧洲贸易大国的背景下,助力中德贸易。这些是否会因为德国的供应链法案成为泡影?
3、中欧海上丝绸之路——赫伯罗特的忧虑
尽管将商业项目和"政治事件"混为一谈,本就站不住脚跟,但是欧洲不断将这个站不住脚的魔幻事件在现实中实现。
(德国赫伯罗特,图源:container-news.com)
随着通货膨胀的影响从澳大利亚蔓延到德国等国的经济,德国政界人士也在寻找替罪羊,海运行业也受到了批评。一些政府正在加强对航运公司利润的审查,以保护那些生计没有得到类似改善的物流工人。
德国最大的集装箱航运公司赫伯罗特股份公司(Hapag-Lloyd)日前表示,航运业瓶颈问题今年第三季度有所恶化。尽管由于中国疫情逐渐平稳,航运业已有希望减轻拥堵,但是德国供应链政策的转向,与中国脱钩意图让德国航运巨头担心不已。
赫伯罗特股份公司是德国一家从事运输及物流业务的货柜航运公司,成立于1970年,由两家在19世纪便开始运营的公司合并而成:1847年创建的赫伯和1856年创建的罗特。
赫伯罗特在1998年被途易收购,并在2002年成为其全资子公司。2009年,途易将其持有的多数股权出售给了私人投资者。2014年12月16日,赫伯罗德(Hapag Lloyd)与智利南美轮船(CSAV)公司合并成为全球第4大船公司。
(赫伯罗特中德航线 来源:赫伯罗特官网)
另外,赫伯罗特已经积极提供被称为中德快运(CGX) 的新服务,作为一个双端口环线产品,该产品应提供另一个往返中国南方的门户,中转时间为27 天,并补充说这将允许客户受益于中国深圳大铲湾和德国汉堡的多式联运能力,并进入中欧和东欧市场。
但是这个项目能否被德国政府接纳,仍是未知数。
4、中德空中丝绸之路——远去的汉莎航空
汉莎航空是德国最大航空公司,通过整合并购成为欧洲最大航空公司,旗下汉莎货运航空公司曾是全球最大的散货航空运输公司,货运业务量排名多年位居世界第一。
在中国加入WTO后积极进军中国航空物流市场。曾与深圳机场集团的合作,先后在深圳组建汉莎科技有限公司、深圳机场国际货站有限公司、翡翠货运航空公司等合作项目,其中翡翠货运航空公司是首家中外合资货运航空公司。
但近年来,汉莎在中欧市场竞争力下滑,2012年6月,翡翠国际货运航空公司,重组失败,包括深圳航空、汉莎货运在内的合资各方已决定关闭该公司。汉莎货运公司也宣告退出中国航空货运市场。
(汉莎航空 来源:汉莎官网)
从事航空物流业务的德国汉莎货运航空近日表示,为应对电子商务(EC)需求的增长,公司从2022年正在扩大以欧洲为中心的中程货运航线的运营。
中德之间的电子商务贸易往来自2021年疫情稳定后增多。汉莎货运航空表示,将建立一个能够提供大容量、快速运输的系统,以满足电子商务行业不断增长的需求。通过扩大中程货运航线,开发支持新的消费模式的战略业务。
但是随着德国的政策转向,汉莎航空中国子公司显得踌躇不前,因为扩大中国投资显然已经不被德国政府允许,加上对中国客户审查的越发严格,汉莎航空发言人表示未来仍然需要观望。
四.命运与共:德中供应链合作需更高视野
中国与德国均是全球供应链合作的积极参与者,是全球贸易增加值的主要贡献方。中国在全球供应链的地位快速提升,计算机、电子设备及纺织业表现尤为强劲。而德国制造业出口增加值虽然增幅小于中国,但依旧是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增加值来源国。
在产业关联方面,中国制造业企业不断向高附加值部分攀升,已经成为全球重要的上游产品供应方,同时保持对全球终端市场增加值的高贡献率。而德国则维持在全球供应链的优势地位,是重要的产业链资源整合者。
德国《明镜》周刊指出,自2019年开始,德国7%的投资在中国,约890亿欧元,而这个数字在2000年仅为1%。在制造业,德国企业对中国的投资更是从2%增长到了14%,相比之下,美国仅有2%的投资在中国。
德国《供应链法案》的实施给中国德国的货运蒙上一层阴影,因为中国供应商将受到其德国客户的额外审查带来的影响。德国客户需要评估中国供应商是否符合《供应链法》的要求。
(图源:fullavantenews.com)
中国企业或在德企业必然面临成本的提高,主要来自于这几个方面:用于完成法律所规定的检查的费用和人力、用来敦促其外国合作商所产生的费用和人力以及如果外国合作商依然不达标其更换合作商所产生的费用和时间。
如今,德国政府为了响应美国的政策,正在积极阻止中美的业界合作。
最近,德国政府驳回了德国大众在中国新的投资项目的担保,即将全面生效的德国供应链法也将禁止使用德国企业采购涉嫌强迫劳动侵犯劳工权益的企业的产品,而这个禁止暗指新疆问题和中国供应链。
同时,德国执政党正在筹划一项新的领导纲领,将全面审视过去几十年中德友好的经济关系,企图为了意识形态置普通民众于不顾,一步步走向以政治为导向的经济深渊。
(作者 管一)